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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氏石坊的倒影

2022-05-11 17:29:33 无锡英才网
  伏雨初歇,兴城古城明代一条街的条石路湿漉漉的。阳光从云隙里投射下来,最初的光亮照在祖大寿石坊最顶尖的那一层上,瞬间便洒下万道金光,将整座石坊涂上了一层红晕。于是,石坊将自己的古朴和坚毅倒映在一泓条石路上未干的清水里,石坊和倒影相偎相依成一幅精美的油画。影像虽然有些歪斜,但仍不失威严和庄重。  据史料记载,明崇祯三年(1630年),崇祯皇帝中了皇太极的“反间计”误将袁崇焕凌迟处死后,曾三次下诏,命祖大寿进京觐见,祖大寿都借故推辞,不敢面君。他猜不透这个多疑的主子意下如何,更害怕袁崇焕的命运在他身上再次重演。为笼络、安抚袁氏部下,崇祯又两次下旨,先后为镇守辽西的大将祖大寿、祖大乐堂兄弟建旌功坊,想让他们继续为岌岌可危的大明王朝卖命。这两座石坊的造型都是仿木结构,四柱三间,单檐庑殿顶式,南北相距八十五米,合称“祖氏石坊”。  两座石坊立在一条石路上,南北相望,就像当年曾并肩作战的两兄弟。用手去触摸它们,阳光下,它们也是有体温的。原来光滑的断面上出现了凸凹不平的斑点,历史的沧桑和一种生命的质感在这里一览无余。坚硬、挺拔、精美、厚重……都是它的秉性。石坊上大大小小记录历史的文字,又使我们常常透过它穿越时空。这时,石坊以及石坊所旌表的历史人物都会渐渐鲜活起来。  研究明亡清兴历史的专家和学者们都知道,祖大寿绝对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,这位名震一时的沙场老将一生波澜壮阔,有血有泪。祖大寿是宁远(今兴城)人,家族庞大,可称辽西望族之首。祖氏自明宣德五年(1430年)定居宁远之后,世代为武将,且在明景泰年间至崇祯末年的一百九十多年中,祖氏家族曾连任宁远卫指挥佥事。一个武将家族八代世袭并镇守同一座城市,在历史上极其少见。所以,才有了石坊上雕刻的“四世元戎少傅”的显赫头衔。袁崇焕到辽东任职后,提出了“以辽人守辽土”的战略方针,这里“辽人”的核心代表就是以祖大寿为首的祖氏军事集团,号称“祖家军”。史书上所称“关东铁骑”的四支队伍,祖大寿那支也是首屈一指。在1626—1627年的“宁远大捷”“宁锦大捷”中,祖大寿作战勇敢,守城有功,受到嘉奖并晋升官职,后来又任指挥同知、游击、参将、总兵等职。祖大乐一直在堂兄祖大寿麾下任职,因勇猛善战,官至副总兵。  我无法对两座石坊的造型和工艺做出恰如其分的评说,我知道,一座石坊就是一个历史人物和一段历史的特殊象征,有此就足够了。高悬的石坊,花岗岩上或阳或阴镌刻的字体,工艺精美的浮雕,都栩栩如生,惟妙惟肖,即使是外行也能看出它做工的考究。石头本来就是非常坚硬的东西,属阳性,可一旦在上边刻了文字、花纹,就有了阴柔之美。花岗岩的质地比其他石头更为坚硬细腻,也许更能展示出工匠精湛的雕刻技艺,典型的刚柔相济在这里被发挥得淋漓尽致。  浮云蔽日,我注意到灰白色花岗岩石材雕琢的祖大寿石坊檐顶有一石塔,一头石象在下边驮着,像是对石坊的一种格外的佑护。这座石坊虽然比祖大乐石坊矮一些,但它峻峭疏朗,看上去更加大气庄重,造型上也更为飘逸灵动,石头经风剥雨蚀更富有远古的气息,让人心生感动。四个石柱挺拔地支撑着坊额,历受时间和风雨的抚摸,似乎变得更加生动起来。那带有沧桑感的文字,与其说是石匠雕刻上去的,倒不如说是对祖氏兄弟人生和那段历史的真实回放与绝妙的诠释。  在人流中行走,高高的石坊似乎在注视着每一个人。当人们驻足凝视它的时候,它的每一寸肌肤,每一个雕刻的文字、图案、花纹便会打开话匣子,娓娓诉说着一个个故事或传说。语气有时是激昂的,有时是感伤的,或者还有些许无奈。但我知道,挺立的身躯才是它的男儿性格。  1969年“文革”中期,为了保护祖大寿石坊,兴城人把石坊拆了,直到1988年,兴城人在原地又把这座石坊复立了起来。令省内文物专家惊奇的是,堆放在兴城文庙门外二十年的石坊大小石料,一块也没少,一块也没损坏。可许多人不知道,最早把乾隆皇帝那首“谁识元戎事两朝”的诗句介绍给读者的那个人,竟是“文革”中反对拆除祖大寿石坊,反对未果后又在拆下的石坊上标记序号的那个人。奇怪吗?并不奇怪。这位兴城最早的文史工作者常说,历史是历史,文物是文物。这应该就是兴城人的历史观、文物观和价值观吧。  两座牌坊均建于明崇祯年间,值得一提的是,近四百年间,也曾有人对祖氏石坊垂涎,甚至动了迁移和买卖它们的念头。曾任宁远知州的刘大观的《墓志铭》记载,嘉庆五年(1800年),盛京(沈阳)官员奉旨营建昭陵(北陵)牌楼。当时有一个动议是拆除宁远州的祖大寿石坊,将其大小石狮子迁移到昭陵。刘大观爱惜文物古迹,找到了一个借口说:“祖大寿是亡国之臣,他的故物不宜给太宗皇帝使用。”祖大寿石坊才得以保全。  伪满康德十一年(1944年),日本侵略战争行将末路,财力衰竭,便穷凶极恶地搜刮民财。当时担任兴城县副县长的日本人松冈小八郎,找到兴城当时的富商“南郭家”,要郭老板拿出两万块大洋支援“圣战”,并以南街两个牌楼做交易。松冈小八郎说:“这两个牌楼都是国宝,从此归你所有,拆卖挪用,悉听尊便。今后,你家发财大大的。”郭老板心里明白,那两座牌坊立在那里几百年了,它是属于这座古城的,谁也不能有动它的心思。这明摆着是小日本想勒大脖子,可他一不敢违抗命令,二怕自己不允小日本再找下家,只好忍痛把存在银行里的两万块大洋白白地送给了小日本。  一个人不能没有回忆,一座城市更不能没有历史。时常带着客人去看祖氏石坊,也许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了。有时,我站在石坊下静静地想,如果没有古代先贤们的暗中庇护,没有那位文物工作者当年一块一块地标下记号,没有兴城人对文物的敬畏和保护意识,祖大寿石坊还能神采奕奕地站在这里吗?这也许是祖氏石坊应有的魔力吧。  翻开中国的历史,事两朝的王公大臣比比皆是:被誉为“清官第一人”的刘怀慰曾在南朝宋齐两朝为官;历仕宋、齐、梁三朝的大诗人沈约;“斗酒学士”王绩先后在隋唐两朝为官;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先后在明清两朝为官……乾隆四十一年(1776年)正式提出编纂的《贰臣传》(附录于《清史列传》卷七十八、七十九中),共收录了明末清初在明清两朝为官的人物120余人。这里边就有祖大寿。  历史毕竟是由胜利者撰写的,祖大寿死后未能和“关东铁骑”满桂等其他三员猛将一样列入《明史》,而是和曾任蓟辽总督后来降清的洪承畴被列入《贰臣传》。一个保家卫国、善待兵士的降将,祖大寿弥留之际想必是矛盾和痛苦的,如果在另一个世界,自己敬重的老上级袁崇焕问:“复宇(祖大寿,字复宇),卿本华夏元戎,奈何以身事胡虏?”祖大寿听后,将如何回答……  真的不愿再提及那段血与泪的历史,但又不得不提及。崇祯四年(1631年)10月,祖大寿在粮草援军皆无的情况下,曾“哄说后金而降,伺机献锦州城”,并要求皇太极对天宣誓,不杀将吏兵民之后,才开城投降的。在个人名节至上、视百姓如草芥的年代,祖大寿投降时的心理是相当复杂的,对于士兵百姓的体恤更是十分难得。  十年后,后金军死死困住锦州城,城中已是战守计穷,粮尽食人,人骨成堆。史书曾记载:“粮绝薪尽,军士先杀修城夫役及商人平民为食,析骼而炊,后又执军士中瘦弱者杀食。”3月,祖大寿知道松山城破,欲拔剑自刎,被部下救起。3月10日,部下将七十多岁的祖大寿抬出城外降清,祖夫人随后自缢而亡。至此,祖大寿在明末清初这段历史中的角色差不多就扮演完了。后来,祖大寿除了给外甥吴三桂写了一封不咸不淡的“劝降信”之外,一直活到顺治十三年(1656年)病逝,十五年间没有为清廷做任何事。  其实,祖大寿的一生很像李陵,最终不得已背旧主投降,却终生不为新主效力。令人遗憾的是,祖大寿被迫降清之后的这段历史,却很少有人提及,至少是有失公允的。  历史有正史野史之分,人呢?不管别人怎么评价,在故乡人的心中,祖氏兄弟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。至今仍被兴城人津津乐道的《石坊掉角砸死卖鱼人》的故事,由石狮子知恩图报而演绎成的“正月十五摸狮子”习俗。这些民间故事和传说都把祖氏石坊作为正义、善良的化身,这一切,不就是对祖氏兄弟的最好褒奖吗?  正巧,迎面走来一群小学生。他们听说兴城市政府决定在“中国旅游日”的一个月间,兴城人凭身份证、学生由学校组织可以免费游览古城,才在老师的带领下游览石坊的。“老师,这牌楼是干什么的呀?”一个小男孩仰起可爱的小脸儿,望着高高的石坊发出疑问。“是……”那位漂亮的女教师迟疑了一下说,“是古代为了表扬什么人才建造的。”小男孩似乎明白了:“那……就像我们学校发的奖状?”老师笑了,我也笑了。  这时,学生中出现一阵骚乱。“坏人!祖大寿是坏人!”“不,祖大寿是好人!”孩子们争辩得有些面红耳赤,都抬头看着自己的老师……其实,我真担心这位女教师会像那些导游那样,简单地讲出“祖大寿两次降清,是大明王朝的叛徒”,“乾隆皇帝东巡看到祖氏石坊时留下一首诗,后两句是‘若非华表留名姓,谁识元戎事两朝’”之类的导游词。孩子们毕竟还小,在他们这个只会以“好人”和“坏人”的标准去判断人的年龄段,又怎么能承载战争和改朝换代这些历史之重呢?  女教师的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,她大声地问:“同学们,你们中有谁没犯过错误呀?请举手!”孩子们一听都愣了,有一个小女孩可能没听清老师说了什么,怯怯地举起手。她身边的一个女孩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,她马上不好意思地把手放下了。女教师接着说:“看来,大家都是犯过错误的。老师也犯过错误。那历史人物也是人,是人就会犯错误。大家说对不对呀?”“对……”稚嫩纯真的童声跃过石坊,钻透云层,飞向天外。  历史,可以成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,也可以让文人、导演去演绎、戏说。但历史终究还是历史。历史的复杂程度,不是哪个人的一两句话就可以涂抹、改变甚至颠倒黑白的,它需要后人全面地、历史地、客观地、辩证地去分析理解。我想,若干年后,那个小男孩长大了,不,那一群小学生长大了,也许他或他们学的就是历史,他们就会对祖氏兄弟和那段历史有着自己的判断。  走过石坊,天空亮了起来,小雨淋过的石板路仍然泛着亮光,像一面镜子,静默在岁月中的石坊在街上拉出的长长影子格外清晰。倒影是真实的又是虚幻的,像已经远去了的历史,闪着粼粼波光的石坊倒影让我们回溯的目光实现了穿越……时间总是迫不及待地奔跑着,眼下做了匆匆过客的,不单单是时光,除了络绎不绝的游人,还有那沉甸甸的历史。  游人在街头徜徉,雨水或被阳光渐渐晒干,或被游人的脚步带走,祖氏石坊的倒影一笔一画地消失了。过去的一切都存储在历史的文本里了,一个王朝的兴亡盛衰,一代将相的毁誉褒贬,将任由后人评说与解读。我在石坊下的小店里买了一把折扇,摇曳成一缕清风,让思绪穿越在历史与现实之间。我在想,许多历史,是没有现成的标准答案的,这也正是它令人着迷和苦苦探寻的魅力之所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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